最近一段时间,网上冒出了一些讨论中国人口问题的帖子。 其中一些帖子对大家公认的“中国人口过多”的观点进行了质疑。这本来没什么,毕竟金越炼越纯,理越辩越真。可是一些帖子却不能客观地依据事实来讨论问题,而是牵强附会,胡编乱造,让人实在看不下去。不能沉默了。下面,我来说一说自己对人口问题的看法。
我主要讲以下几个方面。
1、国土质量;
2、农村人口;
3、世界资源总量。
(一)、说说中国的国土质量——中国是“天然”的大国,却又先天不足。
我们在课本上学过:中国的国土面积“约”960万平方公里,比美国的937万平方公里要多,排在俄罗斯、加拿大后位居世界第三位;而美国学生的课本却说美国的面积是963万平方公里(不包括关岛、波多黎各等海外领土),比中国多一点,排在中国前面,列第三位,中国面积列世界第四。这个数字差别主要是北美五大湖的水体面积计算与否造成的。此问题今日不多谈,就一句话:中国与美国的国土的面积大致相当。
可是中国的国土质量却远远比不上美国。
首先从地形上看,美国平原面积约占美国本土四十八州的一半,占全国总面积的40%,而中国平原仅国土总面积的12%。平原是建设城市,发展交通,开展农业的最佳地形,可是中国平原面积只有不到美国的三分之一。
其次,从海陆位置上说,美国本土有东西两条较为平直海岸线,其国土的25%位于距离海洋不到700公里的区域。而中国只有一条海岸线,且较多弯曲。国土只有大约17%在距离海洋700公里以内,还有河南、四川等内陆人口大省。全世界几乎所有经济发达地区都在近海区域,海运对于现代经济至关重要。
再次,美国本土的降水分布远较中国的降水分布均匀,全国绝大部分国土属于湿润气候区。而中国南方降水偏多,北方却干旱缺水。中国降雨的年度变化也较大。降水在着空间上和时间上都分布不均,不利于生产生活。
对比两国国土质量,中国在国土地形、海陆位置、气候条件等方面都不如美国。中国是“天然”的大国,却又有点先天不足。相对于中国13亿人口来说,960万平方公里似乎足够大,可是这960万平方公里中优质国土明显偏少,中国94%的人口居住在黑河–腾冲线以东不到全国43%的土地上。
那些主张中国人口不多的人经常举一个例子,就是以韩国和中国的人口密度与经济水平作对比。他们举例说:韩国有人口4727万,国土面积约10万平方公里,则人口密度为每平方公里约470人。而中国人口有13亿,国土面积为960万平方公里,则人口密度为每平方公里约140人。而韩国的人均收入远高于中国的人均收入。所以,人口密度更大的韩国反而比中国更发达云云。
其实,这个例子根本就是浑水摸鱼。是的,中国的国土面积确实是960万,可是他们却完全没有想一想这960万里还包含约一半的高原和沙漠,剩下的那一半里又有相当一部分是山地。国土的绝大部分都处在远海区域,交通不便。国土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在寒冷的东北,或者缺水的华北和内蒙。而韩国处于一个半岛上,降水丰沛,土地平坦,三面环海,发展经济的条件十分优越。显然韩国的平均国土质量远远优越于中国的平均国土质量。所以,对比中拿全国人口去除全国面积显然完全有悖于科学。比较合理的是使用中国自然条件与韩国相同的地方相比较。所以我们不拿最发达的两三角地区和最不发达的西藏去比,而以地形、气候、海陆位置与韩国基本相同的地方来比。而中国与韩国自然条件最相似的地方非山东半岛莫属。山东,人口9125万,面积15.3万平方千米,算出山东人口密度约每平方公里590人,远大于韩国。而人均收入…… 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日本。
随着科学的发展,一些不毛之地将来确实可能有开发价值,但只是“一些”而已。新疆的沙漠就是一片让人绝望的沙海,除了开采石油,大概只能用来做核试验了。而在青藏高原上,人连呼吸都非常困难,更不适于居住。交通极其不便,从那里运一吨铁矿石到内地的运费都够买十吨海运铁矿石了。
所以,确定一个国家的人口是多是少,不仅要看这个国家的全部国土面积,还要看这个国家的优质国土面积,或者说有效国土面积。这个有效国土面积是指这个在这个国家的国土中,地势平坦、气候温暖湿润、交通便利、资源丰富、具有农业发展潜力的国土面积。来看看印度、澳大利亚的情况。
印度人口约11亿。面积大约300平方公里。如此计算下来印度的全国平均人口密度确实大约是中国的三倍。可是,虽然印度面积只有中国的三分之一,全国耕地面积却有约1.6亿公顷,比中国的1.282亿公顷还要多。全国地势平坦,且位于热带,水热条件好,耕地的潜在生产能力要高于中国。所以,印度并不担忧未来的粮食供给。
澳大利亚整个国家只有东部、东南、西南部很少一部分有可信赖的稳定的降水。所谓的优质国土只有那么一点。整个国家的大部分国土是草原和沙漠。这就是为什么它面积与美国本土相当却只有2000万人口,而同样是移民国家的美国却有3亿人口。
(二)、说一说农村人口问题——巨量农业人口尾大不掉,未来需要安置到城市就业,压力巨大。
前几年,“三农问题”被反复提及,所谓“农村真穷、农民真苦、农业真危险”。为什么是这样?究其主要原因,中国的城乡二元政策和城乡剪刀差确实是原因。可是要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中国农业人口过多而耕地相对偏少造成的。
一亩地,无论将其分给一个农民耕种还是分给十个农民耕种,其产出基本一样。从它那里收获的粮食不可能超出这块地上植物进行光合作用的极限。所以中国的1.28亿公顷耕地无论是由7亿农民耕作还是一亿农民耕作,所生产的粮食总量基本不会相差太大。可是,粮食打出来卖了钱,同样的钱由一亿人分还是七亿人分,这对于这些农民显然就不一样了。如果农民人口过多,每个农民分的钱就会少,也就必然会穷。
实际上,放眼全球就会发现,世界上所有的发达国家,农业都仅仅占其国内经济的一小部分,哪怕是美国、澳大利亚、巴西、阿根廷这些著名的农产品出口国,其农业的产值也仅仅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0%左右。因为其农业的产出总量基本是固定的,只有那么多,不可能超出农田土地的荷载力。而这些国家从事农业的人口更是只占其全国劳动力的很少的一部分。美国只有约3%的劳动者是从事农业。英国、法国、日本、澳大利亚、新西兰、阿根廷等国家的农业劳动者也不超过其全部劳动力的10%,日本、韩国也是如此。相比之下我国的农业人口实在是太多了,根据人口普查,我国的农业人口至少有7.5亿。这么多的人口挤在那么有限的生产部门里,分享那么一点社会财富,不穷、不苦才怪。
还不止是这样。由于我们的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把土地平均地分给农民,使得每一个农民家庭都固定对应着一块土地。而这块土地又往往太小,根本不可能使用现代化的大型农业机械,实际上那一小块土地往往小到甚至都不能摆放这些大型农业机械。于是农民继续几千年来祖祖辈辈旧的农业耕作方法,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比起西方国家注重使用“大型、宽幅、联产、高效”的机械化大农业来,这种旧的农业生产其过程极其辛苦,其所得却少得可怜。这是对人的价值的扭曲。
经济学上有一个名词叫“隐性失业”,是指劳动者从表面上看是在从事生产,可是其生产活动却对社会没有什么贡献,有他无他,社会的产出总量还是一样。这样看,中国的农民中,应该有百分之八十是属于隐性失业的。
所以,目前中国有至少3到4亿农民需要安排实际就业。这就是目前民工潮形成的一个条件。
随着经济的发展,城市化的推进。农村人口一定会逐渐迁徙到城市。所有的发达国家都经历过这一过程。英国在工业革命前绝大多数人口也都住在乡村,随着工业革命不断深入,人口逐渐向城市迁徙,至1880年城市人口首次超过乡村人口。日本在明治维新前城市人口也只占其总人口的一小部分,随着日本的崛起,城镇化水平不断提高。到1936年日本城镇人口首次超过农村人口。韩国,中国台湾省也经历过相同的历程。中国也将毫不例外。只要经济在发展,城市化的过程将是不可避免的。所以,中国的农村人口进城将是不可逆转的趋势。城市化不可避免。
目前,全世界所有发达国家的总人口大约10亿。可是将来中国预计城市化后的城市人口将达到12亿。这个城市人口比所有发达国家总人口还要多!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数字!
这么多人口涌进城市,必然对中国的就业市场造成巨大压力。第一代农民工可能会去从事建筑业等艰苦行业。可是他们的下一代却绝不会那样。这些从农村走出的孩子和城里的孩子一样,也是玩着网络游戏、喝着可口可乐长大。他们所受的教育,尽管师资条件差些,却也不见得比城里孩子差太多。这么多人加入城市的就业大军,未来中国城市的就业压力不言而喻。
随着技术的不断进步,生产中必然要进一步由机器来代替人。也就是说未来生产全社会所需的商品物资,将会只会需要更少的产业工人。产业工人占社会总人口的比例将会进一步减少。那剩下的那一部分人会去做第三产业,端盘子、炒股片、画漫画、卖汽车等等。必然会造成巨大的社会压力。到时候,只会房价更贵、交通更堵、就业更难。
(三)世界资源总量
认为中国人口不多的那部分人还有一个理论,就是认为:虽然中国国内的资源不足以支持中国未来的发展,可是中国可以从国外输入所需资源,故此中国人口超出国内资源供给也不会有问题。然后举出日本、韩国为例,怎样怎样,如何如何。
的确,日本、韩国等国每年大量进口各种资源。以农产品为例,由于可耕地的不足,日本唯一能够基本实现自给的大宗农产品只有大米。面粉、肉类、蔬菜的大部分都需要从国外进口。可以说,由于日本的人口远远超出了其农业规模,绝大部分日本人是由世界其它农业国家来养活的。韩国的情况与日本基本一样。如果没有美国、澳大利亚、巴西、阿根廷的牧场和麦田, 没有东南亚国家的水果和蔬菜的出口,日本和韩国一定会饿死人。
日本与韩国绝大多数的工业原材料也都来自进口。石油、煤炭、铁矿石、有色金属等原材料的进口都接近100%。没有国外的资源供给,日韩两国的工业齿轮必定停转。
日、韩成功地通过从世界其他地方进口的方法保证了资源的需求。可是,把这些生搬硬套到中国身上就是“刻舟求剑”。这种想法忽略了中国的人口规模是日本的十倍,是韩国的三十倍这一事实。而这一事实非常重要。
“世界是平的”,随着发展中国家的经济腾飞,未来的趋势是世界各国的人均收入越来越接近。不管这对于其它国家怎样,至少对于中国来说,中国的人均收入确实在不断追赶发达国家。在中国人均GDP迎头赶上的同时,人均资源消耗量也在向发达国家看齐。也就是说,随着中国的发展,所消耗的资源只会越来越多,直到人均消耗量与发达国家基本差不多。那时,各国所消耗的资源总量的比例与人口规模的比例基本相同。
世界其他国家能够提供给日韩的资源,相对于日韩的人口规模来说,还是富裕有余的。用世界提供的资源总量除以日韩的人口数量,算下来人均的资源还是非常多。可是,当分子不动,分母换成是日韩人口十倍、几十倍的中国人口数量时,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几年,中国的原材料进口越来越多。十几年前中国还是原油出口国,可是现在,中国进口的原油占国内所消耗的原油的一半。中国煤炭资源很丰富,现在也变成了煤炭进口国。铁矿石也越进越多。中国对木材的需求让俄罗斯和东南亚的森林受到威胁。而且,所有这些资源的价格都随着暴涨,现在中国买什么什么就会涨价。
随着中国经济的继续发展,每年所需要进口的原材料和农产品只会越来越多,中国天量人口所带来的对资源的巨大需求量,必然会接近并超过世界所能提供的资源总量。而日本和韩国因人口规模小,所需求的资源总量远远小于世界所能提供的资源总量。
来打一个比方。有这么个社区,某一家用门前的草坪养了一只兔子,那么他家的草足够这只兔子吃了,这是那些资源输出国的情况;如果另一家养的是一只羊,这家的草坪的草肯定不够,羊就只好溜到邻居家养兔子的草坪上去吃一点,这就是日本、韩国的情况;如果某一家养的是一头骆驼,那么恐怕骆驼吃遍全社区的草坪都不够吃,骆驼挨饿。这骆驼就是中国的情况。而中国庞大的人口规模可不止是骆驼,而是一头正在不断长大的大象,胃口越来越大,草越来越不够吃。
所以,小国新加坡可以举国建城,其他国家的农村轻松地供应着这个城市岛国的资源需求。日本、韩国的人口规模也可以远远超过其国土的实际承载量,其它国家的国土还有剩余资源来供给日韩;可中国过于庞大的人口,不断发展的经济,却会让世界的资源供给面临严峻考验。何况印度、非洲经济也在发展,对资源的需求也在不断提高,这必将冲击世界资源供给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