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伦在等什么
卢麒元
美国联邦储备局2014年4月30日在议息会结束后公布，维持现行超低利率水平不变，买债规模5月起减少100亿美元，由每月550亿降至450亿美元，料较长时间维持超低利率。美联储同时指出，在决定接近于零的联邦基金利率（即商业银行间隔夜拆借利率）的时长时，美联储将参考劳动力市场状况、通胀压力和预期以及金融市场状况等指标，以衡量经济在就业和通胀两大政策目标上已取得和有望取得的进展。美联储重申，在未来结束资产购买计划之后，仍有必要把联邦基金利率接近于零的水平保持相当一段时间。即使在通胀和就业两大指针接近政策目标的情况下，基于经济表现，一段时间内仍有必要把联邦基金利率保持在美联储所认为的长期正常水平以下。
我在《广义财政论》（尚未正式发表）中，讨论了财政预支与延迟税赋的关系。一般而言，国债属于财政预支，财政预支本质上就是延迟税赋。美国本世纪初大幅度增加国债规模，实际上是大规模的财政预支行为。在和平时期，大规模财政预支，是非常冒险的经济政策行为。因为，那实际上是在增加延迟税赋。大规模增加延迟税赋，是经典的政策投机行为，是不道德的政府机会主义行为。政治家搞经济政策投机后果严重，延迟税赋等同于寅吃卯粮，本质上是享子孙福，结果是断子孙路。小布什的八年，华尔街风光无限，其实是消费了美国孩子们的未来。奥巴马的六年，力图扭转颓势，但逆转大势殊为不易。还好，美国是一个善于思考的国家，美国人并不愿意在未来的高税赋中沉沦。耶伦，将扮演逆转乾坤的角色。如何扭转乾坤？唯一的方法就是转嫁巨额的延迟税赋。事实上，延迟税赋就是透支政府信用，透支的信用需要信用来补偿。谁来补偿？当然是使用美元信用的国家。即所谓美元联系汇率国家。其中，主要的补偿将来自中国。
那么，如何进行操作呢？
凯恩斯《就业、利息与货币通论》是一本宏观经济学的武功秘籍。增加就业，就需要降低利率；降低利率，就需要增加货币供应。但是，这里存在一个悖论，增加货币供应，就必然通货膨胀。如何解决这个悖论？美国人找到了方法，放纵廉价商品的大规模净流入！换句话说，就是向中国大规模输出通货膨胀。输出的通货，将以泡沫的形式暂时留在中国。输出通货，输入现货，将通货膨胀控制在合理水平，美联储确实操作的非常完美。但是，输出通货是双刃剑，解决了眼前的通货膨胀问题，却也留下了更大的经济难题。美国必须尽早解决庞大的延迟税赋问题。解决延迟税赋的出路有两条：第一，增加税收，减少支出，消减国债；第二，出售资产，回笼美元，冲销国债。第一条，需要经济复苏才行；第二条，需要经济泡沫才行。显而易见，美国经济复苏很困难，美国人又要耍花枪了，他们准备玩第二条了，美国股市创新高了，美国房地产复苏了。确实，泡沫又一次吹起来了，美国政府可以套现手中的资产了，美国可以用现金回购并冲销美国国债了。现在，就看耶伦的操作技巧了。
美国回购美国国债存在价格问题。这个价格问题需要美债持有者密切配合。当美国国债持有者亟需美元现金的时候，就必须低价抛售美国国债。直接一点说吧，就是中国要在预定时间套现美国国债，就是中国必须以预定价格抛售美国国债。何谓预定时间？我想，耶伦是清楚的。耶伦的自动购债计划是有时间表的。耶伦的时间表，与中国的“去杠杆”存在微妙的关联性。中国的外汇收支平衡即将逆转，中国将要开始消耗外汇储备了。请注意中国近二十年的能源和粮食政策，中国对能源和粮食的外部需求已经到了绝对依赖的程度，大规模外汇消耗将不可避免，消耗的速度也将是惊人的。与此同时，由于人民币的美元对换券的性质，人民币与美元的动态平衡一旦被打破，人民币将会出现断崖式贬值（两位数内没有防守点），黑市美元将会疯狂上涨，资本外流将无法遏止。一旦这种情况发生，中国将必须抛售美国国债，美国国债价格将会暴跌，美国将实现大规模回购国债（可能大幅度低于成本），而中国将会陷入严重的经济危机和大萧条之中。最为惨烈的是，中国可能将变相流通美元。
我想，耶伦正在仔细观察我国家政府、机构、私人的整体负债水平。耶伦在判断，或者耶伦在操作中国泡沫破裂的时机和力度。除了懵懂的中国政府官员，全世界都在精算中国负债极限的临界点。毋庸置疑，这个临界点，就是人民币崩溃的临界点。事实上，中国的经济增长，很大程度上是负债堆积的一种统计现象。或者说，我国GDP的增量，来源于人民币信用损耗。我个人计算的中国ROA与ROE已经呈现负值，增加投资其实就是加速奔向死亡。请设想，一间公司，每增加一百元营业额，就增加亏损二十元，就会减少股东权益二十元，增加营业额不是在刻意找死吗？然而，我国的经济学家不这样想（或者假装不这样想），他们反复地建议领导不能急刹车，还要维持一定的增长速度（自行车理论），也就是要继续亏损下去，直到撞击临界点。显然，领导有些迷茫，稀里糊涂维持既定经济政策不变。不变当然不能应万变，不变就是持续消耗自己，就是傻等耶伦临界点到来，就是为耶伦争取时间。现在，我们的债务问题开始逐个引爆了，债务总爆破意味着金融危机，金融危机意味着财政危机。财政危机爆发，就必须抛售美国国债。耶伦，等的就是这一天。当然，奥巴马希望越早越好，他希望离任的时候有一份出色的成绩单。问题是，习李难道就不需要一份成绩单吗？
那么，中国是否可以不听耶伦的话呢？
我看可以。
我们为什么不能主动“去杠杆”呢？当然，“去杠杆”一定会带来紧缩，紧缩当然是可怕的！但是，“去杠杆”是早晚要做的事情，更是必须要做的事情，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与其如此，为什么不主动去做呢？为什么不在尚有余力的时候做呢？主动“去杠杆”，可以控制节奏，可以控制力度，可以管理风险。如果，在债务爆破时被动“去杠杆”，中国将成为待宰的羔羊，将毫无还手之力。“去杠杆”是痛苦的，水落之时裸体会非常不雅，泡沫破灭的时候矛盾将极为尖锐。尽管如此，主动权未失，尚有转圜的空间。特别是，此刻美欧日都困难，各方还难于落井下石。尤为重要的是，中国一旦主动紧缩，全球商品价格将急剧下降，黄金和石油价格将大幅度下跌，将促成美元在美国经济未完全复苏时过早转强，将彻底打破美联储既定的“去杠杆”计划，将迫使美国终止减债计划。当然，人民币将会剧烈波动。不过，顶住剧烈波动之后，人民币将会更加成熟稳健。我国的产业升级也就可以顺利完成了。当然，主动去杠杆，我们可以使用凯恩斯的武功秘籍，基本实现稳定就业的核心目标。
我懂得，经济政策难言是非，那是一个经典的立场问题。去杠杆，就是不保房价，就是不向资本输送利益，就是捍卫人民币币值，就是捍卫人民的根本利益，就是捍卫流血牺牲得来的江山。但是，转换立场是最难的。赵构不聪明吗？为什么要杀岳飞？因为，岳飞非要均田（将解放的土地分给战士和流民），朝中大臣个个都是大地主啊，能不怕吗？杀岳飞还需要罪名（莫须有）吗？赵构选边站，选了大地主，也为大宋选择了亡国灭种。崇祯不聪明吗？崇祯会选择和李自成站在同一立场吗？崇祯这个浑蛋竟然减免工商税，利益富可敌国的工商业巨子，而加征农业税以压榨贫困的农民，崇祯想不家破人亡可能吗？今天，谈保房价还是保人民币，无非还是一个选择立场的问题。立场问题，从来就是定生死的大问题。可惜，梦中人未必明白！
研究宏观经济的人应该明白，耶伦所说的那一堆经济指标与美联储购债规模并无多少必然联系。罗列一堆的指标，不过是托辞而已。那么，耶伦到底在等什么，她就是在等中国泡沫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