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感、文化感、现实感与古装剧、网络游戏
——基于“瘾”与“文化”的视角
文/付克义
我家在农村，1992年才通上电，1993年二叔家买了全村第一台电视机，正赶上《新白娘子传奇》热播，我们村一群小伙伴都定时跑到二叔家看电视剧，后来《西游记》、《神雕侠侣》等古装动作片也慢慢地得以接触。在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因为热衷于看电视剧《包青天》，下午的课经常迟到，这不仅超越了班主任的忍耐极限，也惊扰到了校长，结果可想而知，亲身体验到了校长的“暴揍”，人生中第一次因挨揍而流鼻血。但是这顿“暴揍”却有了意外的收获，让我一直在思考人生中提出的第一个问题：“这些老师，这些大人们怎么不喜欢看《包青天》呢？”。
虽然这个问题有些逗，但是如果深入思考，还是蛮有趣的，能够激发出一些有意思的“发现”。在读大学的时候，我敬仰的巨永明教授在授课时常说，“问题意识”很重要，是做学问最基本的要求。所以，能够“提出问题”是件很自豪的事情，而恰恰我人生中提出的第一个问题一直在脑海里盘旋，此时我很自豪，我有了“问题意识”，此时我也终于释怀了，不再计较小学校长给我的“一巴掌”了。“大人们为什么没有小孩子那么热衷于看《包青天》？”，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在村里通电之前，大人们跟我们小孩子一样，都不知道电视剧为何物，所以按理说大人们跟我们小孩子一样，在欣赏电视剧上应该是一样的水准，应该具有一样的喜好。但是，事实说明古装动作片会让我们这些小伙伴着迷，却对大人们没有多大的诱惑力。比我大十来岁的村里人喜欢看生活剧、历史剧。姐姐喜欢看《一帘幽梦》，而我一点都不感冒；爸妈喜欢看《三国演义》，而我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今天，距离1993年已经过去21年了，我已经非常成年了，当再次看到古装动作片时，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不喜欢看，没有兴趣，立马换频道，就连热得大红大紫的《甄嬛传》也不屑一顾。我反而喜欢看生活片、历史片、文化片了，诸如《血色浪漫》、《金婚》、《康熙王朝》、《舌尖上的中国》等等。搁在小时候，我是不喜欢这些的。
那么，随着年龄的增长，究竟发生了什么，使我对赏析电视剧的口味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又是什么在村里人同时接触到电视剧的情况下使得大人与小孩子的口味截然不同？
今天，我也跟几个朋友聊过这个问题，他们跟我一样，也有类似的疑惑。在闲聊中，我们发现了一个因由，也可以说是一个针对以上现象的解读模式，是“历史感、文化感、现实感”改变了我们对待电视剧的欣赏口味。年龄大了，“历史感、文化感、现实感”就有了，有“文化”了就能欣赏得动“文化作品”了，也喜欢看带有“文化味”的电视剧了，那些“简单、粗暴、玄幻”的古装电视剧缺乏“文化味”，自然就不喜欢看了。也许正是这样的原因，现在的我和小时候的大人们一样，才不喜欢看古装片。
小时候看过的古装片《西游记》、《水浒传》、《白眉大侠》、《新百娘子传奇》、《射雕英雄传》、《东邪西毒》、《笑傲江湖》等等具有相同的特点：好人坏人一目了然、神仙鬼怪经常出现、动作简单粗暴、法力个个无天、江湖就是幻境、美感就是幻觉。小孩子喜欢这种类型的电视剧就是因为年龄尚小，社会化程度低，没有“历史、文化、现实”的“包袱”，对“简单、粗暴、玄幻”的“幻象”容易理解，看这些古装片的过程就是完成“想象力”的过程，越玄幻，与历史、现实脱离越远的情节，对小孩子就越具有吸引力。“玄幻”是小孩子的一种“瘾”，没有受到文化和历史的熏陶，小孩子对“幻境”是最易于接受的。
然而，年龄大了后，社会化程度就高了，历史感、文化感、现实感就强了，大人们在观赏电视剧上就重视起“生活的情节、历史的情节和文化的情节”了。有了社会阅历，有了文化知识的积累，跟柴米油盐打过交到，跟社会打过交道，在观赏电视剧时会不由自主的与我们的“生活经验”比较起来，我们会把“历史、文化、现实”作为评判电视剧是否对口味的标准，我们在期待电视剧提供精神营养的同时不脱离“柴米油盐”，不脱离我们的“生活实际”与“生活想象”。所以，“历史感、文化感、现实感”很难接受“玄幻”，大部分古装剧在成人世界里就不吃香了。
“历史感、文化感、现实感”与“有知识有文化”还不是一回事，即使没有读过几天书的人，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社会化程度就会加深，会在人们生产和生活的交往中形成稳定的看待历史、文化与现实的“价值观”。正因为这样，没有读过书的人在电视剧欣赏的偏好上也如读过书的人一样受到“历史感、文化感、现实感”的影响。当然，如果成年后，依然对“简单、粗暴、玄幻”的电视剧依依不舍，只能说明这样的人社会化程度有待深化。
“简单、粗暴、玄幻”的古装剧对小孩子具有很强的吸引力，网络游戏也不例外，其原因与“简单、粗暴、玄幻”的古装剧具有极强的类似性。网络游戏的场景是虚拟的，神仙鬼怪演化成游戏者的网上角色，暴力厮杀是游戏者通关的准则，机械性地噼里啪啦摁着鼠标敲击着键盘非常简单，这完全符合“简单、粗暴、玄幻”的逻辑。
我从事高校学生工作已经快五个年头了，接触到玩网络游戏的孩子不少，这些人虽然按时去上课，但是课余时间基本都耗在网络游戏上了，所以很少有时间去积累“生活阅历”，他们即使有“知识”，但不会有“历史感、文化感、现实感”，由此他们也就不会脱离网络游戏了。但凡未成年就开始玩网络游戏的人，即使成年后还会持续一段时间玩游戏，其道理也就在这里。这倒给我一个启示，要想把大学生从网络游戏里拉出来，就得想办法培养他们的“历史感、文化感、现实感”。
有人说，网络游戏也是一种高智商的活动，有利于开发孩子的智力，并且近年来不断有人把网络游戏归入体育竞技之列。这种把“智力”与网络游戏挂钩，进而通过“体育竞技”来合法化，在我看来简直愚蠢至极。网络游戏中“简单、粗暴、玄幻”的逻辑是“一元思维”的体现，时间的碎化程度低，把网络游戏操作的步骤给抽象一下无非就几个重复来重复去的动作，太过于机械性，试想这动作一旦被定义为“机械性”，网络游戏就是机械性游戏，锻炼的不是脑力，而是体力。由此，再说网络游戏能够提升智力，岂不是很荒诞。然而，让人担忧的是，年轻人如果被这样的一元思维所统治，以后的社会化过程就会受阻，那么等到他在社会中需要唱主角时，他不是怯懦躲了起来，就是把事情给做砸了。
再回过头来看，“简单、粗暴、玄幻”的古装电视剧呈现的逻辑也是“一元思维”的体现，电视剧里不是好人，就是坏人。这样非此即彼的逻辑很难让我们认清社会关系里的复杂性，很难让我们在社会化过程中“自然而然”，大都要经历挣扎与痛苦。
“历史感、文化感、现实感”则不同，这是“多元思维”的体现，时间的碎化程度高。社会上的事是多元的，社会中的“美”也是多元的， 这就要求我们社会中人的思维也应该是多元的，而恰恰“历史感”对不同领域不同层面的历史有了承载，“文化感”对不同生活层面的文化有了承载，“现实感”对现世生活的不同实际有了承载，使人们在问题的认识上要经常换脑子，这脑子运转多了，智力自然就增长了，“终身学习”也许就是这个道理。要“终身学习”，最起码也要终身看书，这读书就需要人们的大脑在不同的场景里运转，人们的时间就得细细地碎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