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我在北京机场候机休息厅意外地遇见了一位多年不见的期友小军。一身休闲装束,看上去日子过得不错。一阵寒喧之后,各自叙述了分别后的一些人事变迁,中间免不了夹杂着不少感叹与嘘唏,磕磕碰碰,风雨飘遥,人事沧桑,真不容易啊。
“能生存就已经是奇迹了,若能达到你现在的状态那几乎是奇迹中的奇迹了。”我知道他现在已拥有一定规模的资产。
“我是偶然中的偶然,也许上苍对我特别关照,也许那一刻运气好了一点,才使我能生存下来并有所发展。要说起这个期货生存问题,我倒有极其深刻的东西说给你听。关键一点,你要知道,期货中有一个‘悟道’的问题。早期我们说消息与图表之类灵魂之外的东西,但越到后来就越需要对自己灵魂的方方面面加以深刻的剖析,你是不是这块料?你哪里还有缺陷?这样才能超越内心不同阶段的门槛。这不是你自己想要那样做,而是被逼无奈,人太脆弱了,市场又如此混乱。
“你记不记得师大的那幢楼,初期,那二三层住的都是做期货的,敢去上海滩混的,哪个会是省油的灯,哪怕来个寒碜的小个体户,不也要在一百万以上,可是后来怎样了?一拨一拨地被扫地出门,基本上都是一个模式:先是热情、贪婪,然后是疯狂、慌恐,再后是沉默、无奈,最后是蒸发、消失。你知道,我在那里有个套房,开始同乡朋友很多,晚上也很热闹,一年以后已寥寥无几。为什么会这样呢? 是期市本身错了,还是人的行为错了,是交易所错了还是政策错了?我常常在校园寂静的氛围里一边制作图表,看分析简报,研读一些艰涩的理论书,一边思考这些问题,我感到很头痛。校园的宁静,往往还有许多精神上的东西会在上苍的点拨下茅塞顿开,到时再反观以前的行为,就会发现很多荒唐可笑的东西。
“那时候,我被市场剧烈的振荡迷失了方向,保证金损失很大,心里整天凉凉的,堵得慌,对周遭的任何事物都失去了原有的感觉与兴趣。即使是一个人逛街也常常会自言自语,我在问自己,怎么办,怎么办,下一步怎么办,我反复地询问自己许多遍,毫无结果,我觉得茫然而又孤立无援。我仰望苍天,不知道要向天问什么,我满心愤懑,却找不到发泄的理由。这样混混噩噩好几天。行情象螺丝一样在渐渐地拧紧,我的心啊。。。。。。。
“有一天,我一夜没睡好,起床后见窗外雾很重,便走到窗前赏雾,雾气飘忽不定,时厚时薄,时聚时散,沾到树叶上,慢慢地形成水滴,不知什么心理在作怪,我很喜欢看水滴的形成,从无到有,又化有为无,很神奇。我看见屋后大树的一枝叶上,已有薄薄的一层雾气,估计不久就会有水滴产生,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叶片,这是一片香樟树叶,我能看清树叶的茎脉。那么精美而又脆弱。我急切地盼着水滴的形成,很长时间还只见一点白毛,我的心有点烦燥了,转头看远处,是一片迷茫,四周静极了,此时,哪怕有蚂蚁的叫声,都能听清。又过了一会,我惊讶地发现,叶边已有一线细微亮线,水滴快来了,我暗暗窃喜,沉重感突然减轻了了数分。水滴渐渐地有了半滴,晶莹剔透,静美如珠,又过了片刻,水滴已挂在树的尖端,欲滴还止,水滴似乎自己欣赏着自身成熟的美,又带着入世的兴奋。树静止着,树叶静止着,天色比刚起床时亮了,我似乎觉得有阳光欲将破雾而来,正在动念之间,有一丝细细若有若无的音乐,穿过树林,贴着叶面飘然而至,一下子使我血脉膨胀,项后毛骨悚然。那曲从天国飘来的音乐,正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我这个对音乐素无研究的音盲,竟在命运的逼迫下实实在在地听懂了他的音乐语言,听懂了他音乐的教诲,我不是整日在问自己怎么办吗,该如何行动,是妥协还是放弃?是等待还是抗争?交响乐告诉得非常明白,那一声高于一声的呐喊,几乎要征服世上所有的凶顽,接受任何恶运的挑战,此时水滴已消失,我浑身在擅抖。我单腿跪地,抱头而泣,诚心诚意地感谢上苍的指点,让我知道人在恶运当头时应该如何保持自己的心态,应该怀着什么样的人生观,不要向命运低头,摆出与它决战的态势,你才有可能力挽狂澜,扭转大势。历史上曾有许多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如果你现在就服输退出,那么此生也就玩完了。
“水滴交响乐的顿悟使我摆脱了每晚酗酒的恶习,轻装上阵,果敢行事,只用了一周时间止住了人生与帐面上的跌势,又用了半年时间,渐渐转好。以后,我每年都能在期市里逮到一二把大行情,人活得比以前轻松得多了。
“我说了这么一大圈,你是否听懂做期市的人要有‘顿悟’,否则难以维继,你说是吗?”
“是啊,期市悟道,我们往往讲得只是技术面的东西,很少深及人的灵魂,确实如此,人是脆弱的,不管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不堪一击,在如此巨浪滔天的期市里,你如果没有这样的心理历程是很难成功的。”我感慨地说道。
不一会儿,小军上了登机道,他向我挥手作别,脸上带着哲学家的自信。这一段水滴禅,也许对后来的期民会有不少的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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